汉字同音又形似,是别字先生存在的客观原因,也是汉语的一种独特现象,古往今来,屡见不鲜。把字读错、写别甚至成为汉语里的一种有趣的文化现象,用现在的话来说,它是段子诞生的桥段之一了。
《笑林广记》是段子的集大成者之一,读之常令人捧腹。说:有一个私塾先生,常念错别字,还夹杂着方言。一天晚上,他给学生讲解前后《赤壁赋》,居然把“赋”字错读成“贼”字,方言又把“赤”读成“拆”。恰好此时有个小偷窜到前门,听闻先生道:“这是前拆壁贼。”小偷大惊失色,只得绕道后院潜入。先生又和学生说起《后赤壁赋》,振振有词道:“这是后拆壁贼。”小偷心中拔凉,感叹道:“我这么静悄悄地前后两次潜入都躲不过这个先生的耳目,这家请了这位教书先生,连狗都不用养了!”。
这个段子有粗制滥造的嫌疑,而明朝画家沈石田一则和枇杷有关的故事却巧化尴尬为美谈,歪打正着。
沈石田善画枇杷,友人送来的一盒枇杷并附书:“敬奉琵琶,望祈笑纳。”沈石田会意,回信道:“承惠琵琶,……听之无声,食之有味。”友人恍然大悟,回诗打油以自嘲:“枇杷不是此琵琶,只怨当年识字差。若是琵琶能结果,满城箫管尽开花。”
沈石田的那位友人诚实并且风趣,倘若他引经据典为自己的别字辩护也并非是无稽之谈的。
汉代刘熙《释名·释乐器》记录了一种与“枇杷”同名的乐器:“枇杷本出胡中,tp钱包马上所鼓也。推手前曰枇,引手却曰杷,象其鼓时,因以为名。”这种叫做“枇杷”的乐器就是早期从“胡中”传入的“琵琶”,其主要的弹奏手法向前弹叫做“枇”,向后挑谓之“杷”。至于白居易笔下的琵琶女:“轻拢慢捻抹复挑……”那是琵琶弹奏手法的极致版。
西晋傅玄《琵琶序》中对“枇杷”和“琵琶”的关系有更详实的记载:“……汉遣乌孙公主,念其行道思慕,使工知音者……作马上之乐。观其器,盘圆柄直,阴阳序也;四弦,法四时也。以方语目之,故‘枇杷’也,……”“方语目之”是琵琶前世得名“枇杷”的方法。
有人考证,到南北朝时,为了将“枇杷”与琴、瑟等乐器的字形统一,遂更其名为“琵琶”,为形声字,形其头,比巴声。
沈石田的那位友人未曾据理力争是对的,不然就没有“满城箫管尽开花”的诗句了。
当年现代汉语乐老师给我讲过一首诗:“鸡叫一声撅一撅,鸡叫两声撅两撅。三声唤出扶桑日,扫退残星与晓月。”后来又读到一首头重脚轻的诗:“一爬爬上最高楼,十二栏杆撞斗牛。纪昀不愿留名姓,恐压八闽十二州。”
赋诗作对,书法绘画,皆有逆挽法,或纠错或制造反差以弥补错讹或制造幽默,枇杷一错不要紧,补救补得优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