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早上吃馃,是皖南歙县很多乡村千百年来的传统,是栖住小城居民的喜好。徽州多山,古人避乱而来,翻山越岭、拖家带口。为安身立命,逆流而上,披荆斩棘,筚路蓝缕。在河道的拐弯淤泥堆积处,山脚下找些许平地,或是在山峦盖了草棚,漂泊的日子就那样过下来。 烧荒开辟的山地,种山芋、玉米是最好的。民以食为天,粮食的丰足,也就是一家人的快乐。山芋、玉米的天然存放,都是猪、鸡、狗的食粮;洗成山芋粉,磨成玉米粉,就是人的一日三餐。山脚下,沿着溪流堆砌石磅修成弯弯绕绕的农田,也就只够每天一餐干饭。山芋粉、玉米粉是家庭的角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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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红波:早上吃个馃_大皖新闻 | 安徽网

点击次数:161发布日期:2024-10-26 00:51

江红波:早上吃个馃_大皖新闻 | 安徽网

早上吃馃,是皖南歙县很多乡村千百年来的传统,是栖住小城居民的喜好。徽州多山,古人避乱而来,翻山越岭、拖家带口。为安身立命,逆流而上,披荆斩棘,筚路蓝缕。在河道的拐弯淤泥堆积处,山脚下找些许平地,或是在山峦盖了草棚,漂泊的日子就那样过下来。 

烧荒开辟的山地,种山芋、玉米是最好的。民以食为天,粮食的丰足,也就是一家人的快乐。山芋、玉米的天然存放,都是猪、鸡、狗的食粮;洗成山芋粉,磨成玉米粉,就是人的一日三餐。山脚下,沿着溪流堆砌石磅修成弯弯绕绕的农田,也就只够每天一餐干饭。山芋粉、玉米粉是家庭的角色担当,吃的花色多种多样,做馃则是最受欢迎的。 

农忙的时节,“嘭嘭嘭”“嘭嘭嘭”,村子醒来了。群山环绕的村庄,村边的山地栽茶树,间种玉米黄豆;远处的荒山开辟出来的,漫山遍野种玉米。忙碌的季节,母亲们很早就起床。山芋粉或是玉米粉,颗粒状的,需要刚烧开的水才能泡熟。 

粉倒在面板上,是小小的雪山。左手执筷,在山顶上拨开一个小口,滚烫的开水慢慢地冲下去,配着开水的速度均匀地搅拌,一团团,一球球。放下筷子,双手合拢起粉团往中间聚,不断地揉成团。太烫手了,用菜刀轻轻地从底下刮过来、按下去。冬天,厨房带着暖意;夏天,热气扑面而来,避之唯恐不及。母亲们一点都不怕,一家人的早餐等着呢。 

馅料这个词,太高端了,应该说,馃里包的菜。一般而言,都是剁碎的青菜、羊角菜,或是腌菜,有什么菜包什么菜。老南瓜做馅,一般是包面粉的馃。在山里,面粉是细粮,哪里有呢,洋皮铁箱里的几斤粉,要招待远道而来的客人。猝不及防的到来,主人能从容应战,手擀面,上档次。 

山芋粉、玉米粉泡熟揉成团,先是搓成长条,然后是一团一团地摘下来,随手摆开。掇一条长凳坐下来,左手扶着粉团,右手开始拍。粉团拍得菜盘子大小,边上稍薄一点,舀两勺菜,打褶合拢起来,再小心翼翼拍成大饼状。“砰砰砰”“砰砰砰”,穿过老墙,穿过楼板,钻进子女的耳膜里。那声音,是起床的序曲,是一天的号角。面板上有几个馃了,男主或是老人也已起床,帮忙烧锅,烫馃。 

土锅土灶,是圆锥型的,馃贴着锅是亲密的,沿着它们的缝隙,贴壁倒入几点油,热气上来,馃悄悄地熟了,翻一个面,馃面硬气起来,再不看住,它就容易滑入锅底。等到几个馃做好,一个个排队放进去,几个馃互相挤挨在一起,锅里就热闹起来。这个翻面,那个起馃,再放一个,如此循环。锅里喜气洋洋,白色的圆脸变得灿烂金黄,满是欢欣。 

母亲做粿,喜欢一个人在厨房里,关上门独自忙。父亲有时候想去帮忙,被嫌弃说不用心,灶膛里火太热,烫熟的馃,一面是关公,一面像包公。还是她一个人好,一边做,一边烫。我们就负责吃吃吃,及时赞美一下勤劳能干,母亲就高兴了。 

母亲一快乐,往往要说起当年刚刚嫁给父亲时做馃吃馃的心酸。年代的艰苦,做馃要是放菜油,tp钱包官网下载男的用筷子的方头蘸几滴,女的用筷子的圆头蘸几滴;要是用猪油的,撕开切好的腌猪板油,女的三丁,男的四丁。那馃,实在是难以下咽,可又有什么办法呢?男的干体力活多,是家庭的顶梁柱。每次说起,我都跟着唏嘘不已,宽慰几句。 

早上做馃的日子,基本上是要去远方干农活,吃一碗稀饭,再来两个馃。离家七八里是近的,远的十几里,中午就是棉布袋装馃做干粮。山芋粉的,软塌塌的,到中午还是可以的;玉米粉的,就硬挺了,吃着都是粉粒。弄个小火堆,搭上架子烤热,味道是不错的。馅里剁细的辣椒,烤出辣味来,真香。更多时候,就凑合着吃了,再来一口山沟里的溪水,亦可果腹! 

冬天农闲,也做馃的。趁着兴致,还专门做几个面粉南瓜馃。阳光洒落在村口石桥的时候,一手托着两三个馃就出门,简单的生活过得非常惬意。尤其在临近中午时,那火篮子上烤着馃,晒着温暖的太阳,那一份悠闲与自足,也就有了徽州山居百姓的自得其乐:“脚踩一盆火,手捧苞芦馃,除了皇帝就是我。” 

等到读书进了城,在街口常看到卖馃的摊位。城里做馃的,卖的全是面粉馃,用的是我从没见过的平底锅,下面是熊熊燃起的炭。豆黄磨成粉,掺点油渣,美其名曰肉馃。还有那些韭菜馅的,粉丝馅的,好稀罕。更奇特的,居然还用深色的圆石头压着。馃上压石头,是县城馃摊的标配,压着压着,就压成了徽州石头馃。 

女人负责做馃,“嘭嘭嘭”的声音很亲切,而烫馃的多是男人。略微倾斜的平底锅,一块白花花的肥肉,“嗞嗞”地流出油来。这还不算,用漆匠的小刷子在碗里蘸一下,锅底刷一遍,再放上馃,拎石头压上去,用暗劲按几下。馅里不放油,油涂在外面,馃三两次翻身后,两面金黄灿烂,看着很有食欲。小铲子中间戳一下,馃成了两半,硬质香烟壳的纸对折,馃夹在里面,馃就赤裸裸地递了过来。 

世间在变化,馃做得月饼大小,登堂入室,上了大饭店的餐桌——徽州石头馃,香椿馅,腌菜豆腐馅,味美喷香。小城街头的馃丝毫不受影响,摊上依旧是排队等着买馃当早餐的居民。唯一的变化,是香烟壳换成了方便袋。 

六月里,家属说,等退休了做馃,到女儿工作的城市拐角摆个摊,是赚钱的好营生。做馃可以网上学,那压馃的石头,得先准备好。未雨绸缪,我想起前几年在山里捡回的石头,朋友说雕砚台不行,锯一个做馃的石头呢?这个可以有。几天前,我去买馃时,看着那几个压馃的石头,很有年代感,油腻腻的,像一个硕大的印章。男主说,砚台石压馃,不行哦,石头遇热要爆裂,你看烫馃这个油温。他那个是老青砖做的,用了有几十年了,有人“觊觎”,不卖。每天收摊的第一件事,就是把这几个石头收好,这可是镇店之宝。 

吃馃,做馃,在徽州的大地上是历久弥新的,也是不断延续和传承的。来到歙县,逛逛街,早上吃个馃,这是绝对的原滋原味,是歙县人骨子里流淌的生活。